迷网（二）

　　　　　　　　　　　　　　　　迷　网

作者：东边有海
2009/04/02发表于：春满四合院


　　　　　　　　　　　　　　　　（二）

　　秋秋开的是一家传统的杂货店，那是他父亲过世之后留给他的，他也真当一
回事在经营，只是近年来崭新的便利商店四处林立，里头从饮料、零食到电脑软
件，什么东西都卖，传统的小商店根本很难跟大财团的连锁店竞争，所以秋秋做
得十分辛苦，还好这间店面是自己的，否则真是撑不下去。

　　这家小杂货店依然存在的另一个因素就是秋秋的老婆，惠娟。她是一家投资
公司的主管，每年坐拥上千万的收入，在她眼中就算秋秋的杂货店整年没卖出一
样东西，光靠投资公司的收入就足以把一家老小养得白白胖胖。

　　「亲爱的老婆，你今天看起来很累的样子喔！」

　　「嗯，从下午一点开会开到晚上七点，快累死了。」

　　「晚餐吃了没？要不要我帮你弄点消夜？我这回炖的土鸡很不错哩！」

　　「不用了，我的腰好痠，你帮我捏一捏好不好？」

　　「当然好啰，我就知道你要我帮你按摩。嘿嘿！」

　　秋秋「咚地咚」跳上老婆的背，手上手下捏了起来。秋秋按摩的功夫真是不
赖，这是他多年来按月到三温暖里缴学费的成果，当然啦，他不是去三温暖学按
摩，而是到那里去泡澡顺便请小姐按摩，让人按摩久了，自然也知道哪个部位该
用几分力道最舒服，加上家里有个每天都很疲劳的人可以让他实验，没多久秋秋
按摩的技术就跟职业的按摩师傅不相上下了。

　　「嗯……嗯……老公，好舒服喔！」

　　「不是啦，是老婆好舒服才对。」

　　「哈哈，是啊，就是好舒服嘛！」

　　「对了，老婆，我最近在网路上认识一个很有趣的人喔！」

　　「你别老毛病又犯了，又在网路上认识一些不三不四的女人。」

　　「不是啦！是男的。他开成衣工厂，找一天我带你去他店里选几件衣服。」

　　「我对你那些网友一点兴趣都没有，网路上我看都是一些乱七八糟无所事事
的人。」

　　「我高尚的张经理，别这样子嘛！老是窝在办公室里看财务报表是不健康的
喔，偶尔也要看看外面的世界呀！」

　　「呵，再说吧！」

　　「那么，请问张经理，你今晚点的是全套还是半套？」

　　「嗯……嗯……当然是……」

　　当然是全套，惠娟一旦要秋秋帮她按摩，就等于表明了要全套的服务，除非
累到按着按着睡着了，否则秋秋一定是从头到脚、由内到外把老婆大人伺候得服
服贴贴，让她心满意足地进入梦乡。

　　三十六岁的惠娟平时还蛮注重身材的保持，以生过三个小孩的标準来看，能
够维持这样的线条已经很不容易；再者，她的皮肤天生雪白，若是不说，旁人完
全看不出来她是三个小孩的妈妈。

　　不过，对秋秋来说，他对这样的身体已经没有感觉了，也许是不够美，也许
是厌倦，也许只是太熟悉。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只知道，面对惠娟每次都
得要付出「额外」的努力才有办法顺利执行任务，就像现在，他必须空出一只手
帮帮自己，也等于是帮帮老婆。

　　「唔……老公，你好棒！」

　　「嗯，你也是。」

　　惠娟从来就不清楚秋秋的困扰，因为她总是背对着秋秋，惠娟说，这个角度
她最舒服。秋秋记得这个姿势自从结婚第二年之后就再也没变过，至今已经持续
了十五年，他想：说不定他们夫妻俩可以去申请金氏世界记录了。

　　「喔……喔……老公，我不行了！啊……」

　　确定老婆已经高潮后，秋秋便停止动作，慢慢抽离她的身体，惠娟说这样子
既乾净又可以避孕，秋秋也不反对，反正男人嘛，自己解决，简单得很。秋秋为
老婆盖上被子，并给了一个轻吻的晚安，见到老婆满足地閤上眼，他才一个人走
到客厅，拿起电话拨给小波，一面聊着，一面完成刚刚未完成的事情。

　　几天之后的某个晚上，秋秋跟老婆两人无预警地出现在盐巴的成衣店，这真
是吓坏了盐巴。本来已经是差不多该打烊的时间，没想到进来了两个人，一位是
好像很熟却又不太对味的网友，另一位是完全不认识却又感觉有事相瞒的女人。
盐巴一阵手忙脚乱端来了两杯水，胡乱寒暄一番。

　　「我老婆一听说我们网站来了一位成衣店的大老闆，就一定要我带她过来看
看。」

　　「呵，没什么啦，只是一间营养不良的小店，混口饭吃罢了。」

　　「哪里是小店，你看你店面这么大，衣服这么多，还有自己的工厂，不得了
耶！」

　　「呵呵，还好啦，做点小买卖而已。」

　　秋秋一边说，一边猛跟盐巴挤眉弄眼，盐巴知道他的意思，却又不以为然。
盐巴心想：『是你自己把老婆带来的，现在又来跟我打暗号，真是莫名其妙，反
正我不会那么缺德，故意在你老婆面前提小波的事，你用不着穷紧张。』

　　倒是惠娟一直都没说话，独自在衣阵里踱着步。盐巴上下打量一下惠娟的穿
着，再斟酌一番她的表情，他猜想这女人对店里的衣服大概不会有很大的兴趣，
因为她穿着的质料与样式都远在盐巴店里的水準之上。盐巴虽然常常自称做的是
「高级女装」，不过根据他多年来对服饰累积的敏锐观察力，在惠娟这身行头之
前，「高级女装」这四个字他不好意思说出口。

　　「老婆，怎样？盐巴的店很不错吧！」

　　「嗯。」惠娟偷偷跟他皱了一下眉头，秋秋不懂她的意思，继续得意地说：
「我就跟你说，人家盐巴做的是高级女装，你看，他店里的衣服都很棒吧？」

　　秋秋若是晓得他老婆惠娟那身装扮都是欧洲进口的高档货，上上下下加起来
要十多万，他也会跟盐巴一样，站在一旁傻笑，不敢多说一句话。

　　惠娟有点为难了，现在好像不带一两件衣服走就对不起老公跟老公的网友似
的。她勉为其难地在衣阵里又绕了一圈，终于拿起一件深蓝色细肩洋装，就是那
件「义大利名师的杰作」。盐巴看见她拿起这件衣服，心头重重敲了一下，他知
道小波非常中意这件洋装，而店里就剩这一件了，这可怎么办？

　　「这件还不错。」

　　「哇！这件好漂亮，老婆你的眼光真好。」这是秋秋第一次看到「义大利名
师的杰作」。

　　「只可惜大概穿不下。」

　　「怎么会？老婆，你一定穿得下。」

　　「呃……可是……可是……呃……」盐巴面有难色地靠过来，嘴里支支吾吾
不知说些什么。

　　「怎么了？」

　　「对不起，这件已经有人订了。」盐巴挣扎了半分钟终于还是说了。他真的
认定这件洋装已经被订下来了，这是小波要的，只是她一时荷包里还不够钱来买
它，只剩这一件，他必须为小波保留下来。

　　当晚，等到秋秋夫妇离开，盐巴立即将「义大利名师的杰作」撤下展示架，
改挂在自己的办公室里，他相信小波还会来店里，而且她一定会想要这件洋装。

　　之后几天网路上有些小改变，那就是秋秋的话少了，能聊的话题都聊尽了，
不能聊的话题还是不能聊，自然话就少了。另一个改变是，ＩＣＱ上没再见到小
波，盐巴每次上线都只看到秋秋一个人挂在上头，连网站上的贴文也没看到小波
的回应，这让他有点莫名的失落。

　　盐巴本来打算在ＩＣＱ上问秋秋，想了想，又觉得不妥，他怕在秋秋面前多
谈，小波会令他心中起误会。盐巴也想过私下打电话，但他不晓得小波的电话号
码，想来想去，没有好办法，只好写Ｅ－Ｍａｉｌ。

　　盐巴连上网路，打开新邮件，「亲爱的小波：……」起了头，人却愣在萤幕
前，再也写不下去。

　　盐巴有点着急，他一向是行文如流水，就算是许久没写信，也不至于卡在第
一句话吧！他离开座位绕着办公室踱方步，脑子里拼命打着草稿，他想，应该先
问候她最近好不好吗？嗯，信都是这么开头的。要开始写又觉得不对劲，好像才
上个礼拜见过面嘛！那么，问她为什么最近在忙什么？为什么几天都没上网？可
是，这样子会不会太给人家压迫感了？

　　这样也不好，那样也不对，盐巴越是心急，越是没有头绪。正当他想放弃写
信的瞬间，一抬头就望见挂在墙上的深蓝色洋装，他大叫一声，恍然大悟。

　　盐巴坐回位子，战战兢兢在电脑上打了几个字。

　　「亲爱的小波：

　　　　　　　　　最近好吗？我是盐巴。」

　　盐巴盯着这封简短的信足足有半小时之久，心中闪过八万四千个念头，其中
有八万三千九百九十九个念头都是不祥的，只有一个，不知是好是坏。「只是想
知道她好不好」，盐巴这样告诉自己其实是有点驼鸟心态，他的手指在滑鼠上颤
抖，他很清楚自己在干什么，所以手指头抖归抖，终究还是将信送了出去。

　　「他喜欢我。」小波在萤幕前吟吟地笑着，她喜欢陶醉在这种被肯定、被追
求的感觉里。

　　这几天她真的是忙，学校的学生们刚考完月考，一大堆考卷要批阅，她没时
间上网聊天贴文章，但不论再怎么忙，她每天睡前是一定要上网收信的。

　　「亲爱的盐巴：

　　　　最近因为学校里忙，我每天要改几十份的考试卷，所以都没时间上网，
大概还要三、四天才能把学生们的成绩弄出来，等我忙完我还要到你的店里买衣
服喔！
　　　　　　　　　　　　　　　　　　　　　　　　　　　　　小波。」

　　刚回完盐巴的信，小波的手机就响了，是秋秋。他每天这个时间都会打来，
或是道晚安，或是让小波陪他做完刚刚与老婆未完成的事。

　　「嗨！你好。」

　　「怎么啦，好疏远喔！」

　　「不会呀！」

　　「老公在旁边，不方便说话是不是啊？」

　　「对呀！最近在忙什么？」

　　「哈哈，我们下午才通电话的呀，晚上还问我最近忙什么。」

　　「喔！」

　　「哈哈，跟你老公说情人打电话来，别再看电视了，赶快去睡觉啦！」

　　小波看看老公进益坐在沙发上盯着电视没什么反应，便一手摀着电话，三步
併两步往屋后的阳台去。

　　「别闹了，小声一点。」小波把手机摀得好紧，就怕一丝丝的声音从指缝间
漏了出去。

　　「你又到后阳台啦？」

　　「嗯。」小波出了阳台还不时回头探着，她要确定看电视的老公没反应才放
心：「可以说了。」

　　「你每天晚上都到后阳台讲电话，你老公不会问吗？」

　　「不会，他看电视的时候像木头人一样。」

　　小波坐上阳台的矮墙，背倚着栏杆，脸上的表情从紧绷转而甜蜜。

　　「你一天到晚上网，老公都不过问吗？」

　　「不会，他很相信我。」

　　「是吗？搞不好他也在外面偷吃，心里有愧才不好意思管你。」

　　「他才不会呢！他很爱我的。」

　　「爱你，为什么一年多都不碰你？我看是你太阿Ｑ了吧！」

　　进益与小波在生完小孩之后没多久就没性生活了，至今已将近两年。在卧室
的床上，进益没有主动，小波也不会要求，久而久之竟然变成了习惯，就像习惯
汤里不加味精一样，刚开始觉得淡，时间一久，便成了理所当然。

　　「我们的生活就是这样呀，哪有什么好阿Ｑ的？」

　　「是吗？那你说我爱不爱你？」

　　「爱呀！」

　　「你老公已经不爱你了啦！真正爱你的是我。你知道吗，我爱你爱到快没命
了，我一天没听到你的声音就会心神不宁，两天没见到你就会魂不守舍，三天没
抱到你就会发疯抓狂。」

　　「哈哈哈……你好夸张喔！」

　　小波被秋秋逗得吟吟笑，她踢掉拖鞋，让脚丫子在空中荡来荡去，满心的甜
蜜。

　　「小波，我快想死你了，你什么时候可以出来？」

　　「大概再两天吧。我也很想你啊，你今天过得好不好？」

　　「没见到你怎么会好？而且，我已经受不了了。」

　　「什么事受不了？」

　　「就是做那个爱呀！」

　　「做哪个爱，你可以找老婆要呀！」

　　「不行啦，我想要做你的爱。」

　　「干嘛，这么想跟我做爱啊？」

　　小波笑吟吟地，两条腿在半空中交替踢着，心里蕩漾的是与秋秋相拥时的画
面。她最喜欢盯着秋秋的眼睛，让视线随指尖顺着高挺的鼻樑滑落唇间，想像他
那深情的双唇吻上自己。她不晓得秋秋那头已经是慾火难耐，坐在沙发上，内裤
已褪到了小腿。

　　「你陪我好不好？」

　　「我现在就在陪你呀！」

　　「不是啦，我要你陪我一起做。」

　　「做什么？做爱喔？哈哈，你真爱说笑，电话里怎么做？」

　　小波两条腿还晃着，笑得像个天真的小女孩，她觉得秋秋一定是想做爱想疯
了，出这种烂点子，真是太可笑了。

　　「可以啊，你自己摸摸，我们一起高潮好不好？」

　　「不好。我从来没摸过，我不会，而且，太丢脸了吧！」

　　「试试看嘛！像我上次帮你那样，就是凸起来的那个小豆豆，你知道的呀！
我现在已经脱掉裤子躺在沙发上，好硬，好大。」

　　「啊！你怎么这样子啦？快停下来！」

　　「我要把你的腿抬起来，从下面进去了……唔……」

　　「不可以这样！快停下来啦！」

　　秋秋哪停得下来，他一面幻想情节，一面向小波描述，一面还在不停地套弄
着。他的脑海正演奏一部性爱的交响曲，音乐随着指挥棒澎湃地颤动，电话那头
惊慌的声音正是快板的主旋律，下一个音符催促着上一个音符，下一根琴弦催促
着上一根琴弦，就当一切的张力到达最高点，定音鼓的擂击便「隆隆」地从底部
传来。

　　「我要出来了……喔……」

　　「啊！你怎么可以这样……」

　　小波心跳得好快，红通通的脸上冒着汗珠，两条腿这时候夹得好紧，不停交
互磨蹭着，一股奇妙的感觉从腿间生起。她好害怕，按掉电话，「咚」地跳下矮
墙，直奔浴室放开水龙头，不断地用冷水沖脸。就待这一切都平静之后，胯下隐
然传来一滩湿冷。

　　「天啊，这是怎么一回事？」

　　小波索性沖个冷水澡，并将已湿透的底裤洗净，晾了起来。她回到客厅将电
脑关掉，蹑手蹑脚进房间，进益已经睡了，她勾起被子的一角，神不知鬼不觉地
溜进被窝，就当作刚才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事实上，她真的只是接了一通电话而已。

　　　　　　　　　　　　　　　　（待续）